大道至简在躬行
——谈李时珍的实践精神
今年是李时珍诞辰500周年,蕲春县、黄冈市乃至湖北省都十分重视,隆重纪念。500年沧海桑田,几度风云,帝王将相也不在少数,可是大家为什么要对一位医生举行如此盛大的纪念仪式呢?答案就是他心系苍生、躬行仁术。
明代学者王世贞在《本草纲目·序》中评价它为:“性理之精蕴,格物之通典,帝王之秘箓,臣民之重宝。”《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道:“《神农本草经》而下,集本草者无过于此。”英国达尔文称赞它是“中国古代百科全书”。而同是英国的著名学者李约瑟更是对李时珍推崇备至。他曾说:“毫无疑问,明代最伟大的科学成就,就是李时珍那部登峰造极的《本草纲目》。”“李时珍作为科学家,达到了同伽利略、维萨里的科学活动隔绝的任何人所不能达到的最高水平。”“至今这部伟大著作仍然是研究中国文化史、中医学史和其他各门科学史的一个取之不尽的知识源泉。”
《本草纲目》之所以至今仍对世界多个领域有重要研究价值,我认为就是因为它的科学性、系统性、创新性和实用性。实践,也只有高水平的实践才能造就这一切。
李时珍的实践精神包括四个核心要素:继承、质疑、实践、创新。这四个要素环环相扣,缺一不可,正因为这四个核心要素,才造就了伟大的李时珍,造就了伟大的《本草纲目》。
继承——一切伟大的前提
继承前人遗留的宝贵知识财富,是成就《本草纲目》的前提条件。李时珍在27年间,充分研读了《内经》《难经》《金匮》《脉经》《伤寒论》和各家《本草经》等前人的医学书籍。在《本草纲目》第一册序列中,李时珍自己统计列出阅读历代41家本草,引用古今277个医家书目,引据古今经史百家书籍440种,间接引用300多种。这些前人的宝贵知识财富大大开阔了他的视野,拓宽了他的知识结构,为编写《本草纲目》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质疑——对待知识的态度
李时珍是批判性地继承了前人的学术思想和研究成果。
首先,他采用传统的“通考据”治学方法,通过对文献的占有、校勘和订正,考据、诠释、整理和疏通等工作,纠正旧说的错误,求得正确的理解和知识。其次,他对书中记载的内容也是批判性地继承,在阅读研究与临床应用中,李时珍发现古代的本草书存在不少问题,药物分类上“草木不分,虫鱼互混”。如“生姜”和“薯蓣”应列菜部,而古代的本草书列入草部;“兰花”只能供观赏,不能入药,而有的本草书,将“兰花”当作药用的“兰草”;更严重的是,竟有人将有毒的“钩藤”当作补益的“黄精”。也正是对历代本草书籍的质疑,才萌生了李时珍重修本草的想法。
李时珍彻底打破了这种落后的分类方法,据《证类本草》而按药性属性本质和生态分类,此外如菜、果、虫等皆作详细分类,类之下,又成功地采用“以纲擎目,纲举目张”法,将繁复紊乱的药物,予以重新组合。此分类法既科学,又切合实际。
实践——检验真理的标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读书的同时,李时珍重视到各地进行实地考察,经常带着学生和儿子,不畏艰险,翻山越岭,访医采药,走访群众,广收民间蕴藏的药物知识,记录药物特征,搜罗百氏。十多年间,他足迹遍及河南、河北、湖南、江苏、安徽、江西、湖北等广大地区,行程不下万里。他访问了无数有实践经验的铃医、老农、樵夫和猎户,不耻下问,力图将所研究的药物逐一调查,详细考证,力辟邪说,绳谬补遗。
根据陶弘景著《本草经集注》的记载,穿山甲是一种食蚁动物,它“能陆能水,日中出岸,张开鳞甲如死状,诱蚁入甲,即闭而入水,开甲蚁皆浮出,围接而食之。”穿山甲的生活习性果真是这样吗?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李时珍跟随猎人进入深山老林,进行穿山甲解剖,发现该动物的胃里确实装满了未消化的蚂蚁,证明了本草书的记载是正确的。但李时珍发现,穿山甲不是用鳞片诱蚁的,而是“常吐舌诱蚁食之”。他修订了本草书上关于这一点的错误记载。同时,他又在民间收集了穿山甲的药用价值,记载了一段“穿山甲、王不留,妇人食了乳长流”的顺口溜。
创新——彰显历史的高度
李时珍还提出了“脑为元神之府”的说法,这在当时普遍认为“心主神志”的条件下,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还首创了用冰外敷降温和蒸汽消毒防瘟疫,首次提出了命门“在七节之旁,两肾之间”,首次依据牛黄、狗宝等提出人的胆石症,首列“百病主治药卷”,对内外妇儿等113种疾病的病因、病机、诊治、药物等进行了详细的探讨。
在编写《本草纲目》的过程中,李时珍力求“博而不繁,详见有要”。在药物分类上,李时珍改变了历代本草对每种药物采用的上、中、下三品分类法,采取了“析族区类,振纲分目”的科学分类,把《本草纲目》分为16部(纲),62类,合成52卷。李时珍对分类学方面的新见解,体现在从无机到有机,从简单到复杂,以及可贵的生物进化发展思想,成为中国乃至世界医药宝库中的一份珍贵遗产。达尔文及许多伟大的科学家都崇尚“分类就是创造”。
《本草纲目》中的这种分类方法不但有实用的科学价值,而且奠定了近代植物分类学说,比西方植物学分类鼻祖瑞典人林奈早100多年。
启示——时代赋予的课题
任何一种学术思想的形成都有其深刻的社会自然因素,都必须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完善,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随着近代工业文明的兴起和城市的发展,人类在创造巨大财富的同时,也把数十亿吨计的废气和废物排入天地之间。“天之浊毒”“地之浊毒”“人之浊毒”等“浊毒”物质充斥全球每个角落以及人的机体之中。食品污染、水污染、空气污染、血脂超标、血糖超标、重金属超标、尿酸超标……人类逐渐成为时代产物的“浊毒垃圾桶”。如何去除浊毒,是当代急需解决的重要课题。
在总结继承前人理论经验的基础上,经过大量的临床实践,我们提出了“浊毒理论”,广泛用于指导临床多种疾病的治疗,尤其是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肠上皮化生和不典型增生等胃癌前病变。胃癌前病变,西医认为是不可逆转的,我们对这一论断心存质疑。《灵枢》曰:“疾虽久,犹可毕也。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天下没有不能治的病,只是没有找到方法而已。我们目前运用浊毒理论,指导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肠上皮化生和不典型增生等胃癌前病变,经过数万例患者的验证,疗效显著,并且在不断的实践中,逐步完善和发展浊毒理论。如今,浊毒理论已广泛用于指导内科多种常见疾病,如慢性肝病、溃疡性结肠炎、心脑血管病、肾炎肾病、尿毒症、风湿免疫病等40余种疾病的治疗,相关学术报道有万余篇。
我们深知,大道至简在躬行,贵在躬行。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最好的论文应该是在临床上;最好的奖励是患者的满意。李时珍伟大的实践精神告诉我们,中医药学要想不断地发展,必须要在批判性继承的基础上,通过实践的验证来取得创新。能指导实践的理论才有价值,扎根于实践的理论之树才能长青。(本报记者葛伟韬 徐婧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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