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实践推动中西医学深度融合

　　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近期接受采访时指出，此次中医药介入疫情防控前所未有，成效显著。他认为中医药开始形成独具我国特色优势的公共卫生治理新模式。应当认真总结这次好的经验，真正做到中西医并重，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医疗急救体系。

　　▶中西医协同防治新冠肺炎成果显著

　　我国有着中医学和西医学两套医学体系，在这次新冠肺炎防控中，两种医学相互协调，相互配合，中西医结合医学的巨大优势得到了初步展现。中西医结合医学根植于中国，与新的医学发展方向相一致，关注人类共同利益，有着区别于世界其他医学的资源优势，尤其中医药学是我国独特的卫生资源、潜力巨大的经济资源、具有原创优势的科技资源、优秀的文化资源和重要的生态资源，与我国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战略目标高度契合。

　　2020年1月24日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成功分离我国第一株病毒毒种，为疫情防控奠定了基础。我国通过有效的组织管理、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等一系列措施，为打赢这场抗疫阻击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于轻型和普通型新冠肺炎，通过中西医结合医学干预，减少转成重型和危重型的比例。对于重型和危重型病例，通过中西医结合对症治疗，积极防止并发症，治疗基础疾病，及时进行器官功能支持，为机体产生针对性的病毒抗体，同时避免过度的炎症风暴打击创造条件。

　　由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副院长邱海波和钟南山院士等牵头进行的中药注射剂血必净临床研究项目，严格按照现代药物研究流程进行，其评价体系同西药相同。研究结果表明，血必净治疗感染导致的炎症反应综合征。跟传统西药单靶点药物不同，而血必净是一个多靶点的药物，对体外以及体内白介素1、白介素6、白介素8以及白介素17等一整组的细胞因子的释放，都有抑制作用。另外血必净还有抗血栓的功能，能防治新冠肺炎患者出现凝血功能障碍。而西药托珠单抗，只有阻断白介素6的作用，对病毒感染导致的全身性炎症综合征作用有限。血必净药物的研发就是中西医结合的产物。

　　中医疗法与西医疗法相互协同，能够给人体争取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人体免疫系统能够建立有效的抵抗能力。西医学在患者生命体征无法维持时，采用有效的理化手段，让体内病毒造成的靶器官损伤尽量不要失控，并力争找到杀灭病毒的有效药物。中医学治疗的重点不是如何消灭病毒，它所采取的措施是应用宣肺发汗、化痰平喘、祛邪解毒、泻热通便的方法，给邪去路，开门驱邪，不让瘟疫之邪在人体内为患，同时益气扶正，益肺健脾增强人体抵抗力。

　　由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医护人员参加的第二批国家中医医疗队，在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采用了中西医结合的疗法，与单一疗法相比，显著地缩短了疗程，提高了危重症患者治愈率。针灸疗法也得到充分的应用，针刺风门、肺俞、脾俞、合谷、尺泽、气海、足三里等穴位后，患者喘憋症状迅速缓解，排痰通畅，胃肠蠕动恢复。如果从还原论的观点出发，很难理解针灸治疗病毒感染的原理，因为针刺本身无论在体外或者在体内都看不到杀病毒的作用，但是针灸治疗呼吸道感染性疾病效果又很明确。根本原因在于针刺并不直接杀病毒，而是激发人体自身的营卫气机，振奋阳气，驱邪外出。在人体免疫系统未能识别病毒时，用针灸疗法激发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促进非特异性免疫应答和特异性免疫应答，进而起到治疗效果。

　　▶中医和西医都在认识医学真理的路上

　　中医、西医从不同的角度看待生命、健康和疾病，有着各自的特点。一个注重数千年的临床经验，一个讲大样本循证依据；一个强调整体观念，一个偏重精准医疗；一个注重因人制宜，一个注重标准化操作。自己的短处恰是对方的长处，只有相互取长补短，深入研究对方学术内涵和细节，综合分析，全面掌握，兼容并蓄，才能够灵活运用，协同发展，催生新时代中国医学。

　　当代的中医学和西医学都是建立在当代人类文明的基础上的生命科学，都受当代生产力、技术、文化条件的制约，是从不同的道路上朝着医学真理迈进的学科体系，都是需要不断完善的医学科学。而医学真理是在一定条件下，人们对于生命现象客观物质和运动规律的正确反映，是医学科学要达到的目标。

　　医学科学还不是医学真理。医学科学是在人类医学活动中，通过医学实践检验并无限趋近医学真理的方法。当代的医学科学是在探索医学真理的过程中，在当代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思维科学基础上，按照特定逻辑方法演绎的、可以自圆其说的方法论和知识体系。医学科学通过临床实践、医学实验和现象观察，运用经验的方法、形象构思的方法、逻辑的方法去研究健康和疾病，依据已知的理论、定律等思维形式反映生命现象的本质和规律，经过对经验资料进行抽象、总结和归纳而成系统医学理论。在探索医学真理的过程中，医学科学往往会出错，在一定的历史阶段，在医学实践中会发现一些规律，发明一些技术，提出一些理论，在一定层次上阐明了一些科学现象，形成这一层次的医学学科。由于生命现象的复杂性，医学科学总是处在认识医学真理的路上。

　　同所有的科学学科一样，中医科学和西医科学本身存在局限性，很难用中医的理论体系去完整地解释西医现象，也无法用西医的理论阐明中医内涵。研究和认识这两个学科，可以应用人类已经获得的所有分科知识从不同的视角综合研究。数学、生物学、物理学、社会学、心理学、伦理学等的综合知识和交叉学科有助于两个医学科学的进步。然而，从更高的层次来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生产实践、社会实践和科学实验去论证，从历史发展中去验证，才更接近医学真理。

　　▶目标一致是中西医学协作的基础

　　医学的价值在于认识生命活动规律，保持和增进健康，预防和治疗疾病，促进人类实现身体、心理和社会适应上全面健康的科学知识体系与实践活动。

　　西医学起源于古希腊医学，断续传承于古罗马医学和阿拉伯医学。现代西医学是文艺复兴以后，欧洲学者摒弃古代西方医学理论之后发展出来的。受产生时代的影响，还原论成为现代西医学发展的基础。它以实验医学为依托，以组织、器官、细胞、分子等为生理基础，以微观物质为重点，研究患病机体的结构、机能、代谢的关系为病理生理特点。探索标准化治疗，把研究的重点放在发病阶段疾病的治疗上，以杀灭病原微生物，去除人体上的病灶，控制生化指标为重点，应用药物、手术、物理治疗和生物治疗等手段，力争达到精准去除病灶的目的。西医学立足于通过外因起作用，治疗的重点是人所患的病，希望人体达到临床上无病灶的状态。其是一门偏重自然科学，兼有人文科学的综合学科。

　　中医学是世界上唯一传承五千年没有中断过的医学。它起源于中国古代，建立在中华民族反复的临床实践基础上，受中华传统文化和不断发展的自然科学的影响。中医学以整体观念为主导思想，以脏腑经络为生理基础，以宏观功能为重点，以气血阴阳的动态升降出入和消长平衡为病理生理特点，以辨证论治为诊疗特点，将治未病、治已病和治病后统一起来。它重点治疗的是生病的人，通过应用药物、针刺、艾灸、手术、导引等手段，因时、因地、因人制宜，身心一体，激发人体自身的抗病能力，通过内因起作用。中医学有着更宽泛的治疗目标，促进个体延年益寿，身心健康，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它是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并重的一门综合学科。

　　虽然东西方由于思维方式的不同，导致研究人体生理与病理状态的角度不同，人体与外界联系的侧重点不同，研究的内涵和外延有所区别。但是两种医学研究的对象都是人体，研究的目标都是是促使人体结构完好，功能恢复，心理平衡，社会适应良好，寿命延长，这是两种医学结合和协作的基础。在诊断方法上，中医应用望闻问切，西医应用视触叩听，都是最基础的诊断方法。现代诊疗仪器拓宽了医生的视野，更可以在细微层面达到精确诊断。在治疗上，目前人类所遇到的4000多种常见病、7000多种罕见病，九成以上现代西方医学并没有好的治疗方法，在解决人类病痛问题上，医学科学还仅仅处于起步阶段，还有大量的医学难题需要中西医协同去解决。樊代明院士认为，在世界医学领域中，中医药学已发展成唯一可与现代医学（西医药学）比肩的第二大医学体系；中医药解决了很多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显示其不可替代性；中医药学将成为未来医学发展和整合医学时代的主要贡献者。

　　▶推动中西医学体系深度融合

　　当前，我国关于在新冠肺炎医疗救治工作中加强中西医结合，积极发挥中医药作用，完善中西医联合会诊制度，促进医疗救治取得良好效果要求和系列措施，就是结合医学自身的特点，结合医学发展的历史规律做出的正确决策。

　　习近平总书记在指挥疫情防控工作中多次指示，开展中西医结合，发挥中医药作用，提高救治效果。1月25日农历正月初一，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会议指出：要不断完善诊疗方案，坚持中西医结合，尽快明确诊疗程序、有效治疗药物、重症病人的抢救措施。2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市调研指导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时强调，“不断优化诊疗方案，坚持中西医结合，加大科研攻关力度，加快筛选研发具有较好临床疗效的药物。”“要加强医疗救治，继续巩固成果，坚持中西医并重”。2月23日习近平在统筹推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部署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要加大重症患者救治力度，加快推广行之有效的诊疗方案，加强中西医结合，疗效明显的药物、先进管用的仪器设备都要优先用于救治重症患者。”

　　要深入学习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对中西医结合救治新冠肺炎患者的重要指示要求，充分发挥中医药的独特优势，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做好这项工作，要有统揽全局的整体观念，将医学防治与社会治理紧密衔接，将治疗疾病和环境改造结合起来，既注重当前疫情控制，也关注长远疾控体系建设。要建立完善中西医结合救治工作机制，建立健全统一领导、联合救治、密切配合的中西医结合救治流程，真正落实新冠肺炎中西医结合诊疗方案，实现中医药全覆盖和全过程深度参与，不但要在轻型、普通型中起主要治疗作用，对于重型和危重型也要充分应用两种方案，规范流程，协同救治，提高治愈率。

　　经过2003年抗击SARS的联手，到2009年甲型H1N1流感救治，再到现在正在进行的全球阻击新冠肺炎，在治疗病毒性传染病上，两种医学逐步从“打擂台”走向了“打配合”。我们要传承中医学精髓，发扬西医学特长，推动中西两个医学体系深度融合，真正建立一个既有整体观念又有精准治疗，既关注形态又关注功能，既重视疾病治疗又重视疾病预防，天人合一，身心一体的新医学体系，引领现代生命科学发展方向。（曹建春 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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