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大讲堂】章文春：气论是中华优秀文化的瑰宝

　　章文春，教授，博士生导师，江西省名中医，现任江西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生命科学学院院长，江西中医药大学气功科学研究所所长，中国医学气功学会科研基地、中国健身气功科研基地负责人，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医气学说现代科学研究、中医气功学理论及其运用。主编《中医养生康复学》（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十三五”规划教材）、《中医气功学》（全国中医药行业高等教育“十三五”规划教材）、《中国传统康复技能》《中医内证体察学》（全国高等中医院校创新教材）等教材及学术专著十余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医药学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也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中也明确提出：“中医药学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发挥中医药原创优势、推动我国生命科学实现创新突破”“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对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促进文明互鉴和民心相通、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意义。”

　　把中医药的发展提高到一个民族的伟大复兴、人类的文明进步，提高到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这是前所未有的。这里有几个关键词值得注意：“伟大的创造”“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这意味着中华文明是一个宝库，这个宝库尚未打开，或者说这个宝库还没有完全打开，而中医药是打开这个宝库的钥匙。那么这个宝库当中的“宝”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挖掘呢？为什么说是中医药能打开这个宝库呢？试简述如下，一家之言供参考。

中华传统文化与“气学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说了这样一段话：“中华文明历史悠久，从先秦子学、两汉经学、魏晋玄学，到隋唐佛学、儒释道合流、宋明理学，经历了数个学术思想繁荣时期。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中华民族产生了儒、释、道、墨、名、法、阴阳、农、杂、兵等各家学说，涌现了老子、孔子、庄子、孟子、荀子、韩非子、董仲舒、王充、何晏、王弼、韩愈、周敦颐、程颢、程颐、朱熹、陆九渊、王守仁、李贽、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鲁迅等一大批思想大家，留下了浩如烟海的文化遗产。中国古代大量鸿篇巨制中包含着丰富的哲学社会科学内容、治国理政智慧，为古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重要依据，也为中华文明提供了重要内容，为人类文明作出了重大贡献。”

　　当我们翻开这些浩如烟海的历史巨作的时候，无论是从先秦诸子各家学说，还是各个流派以至各伟大的思想家，我们会发现他们的学说乃至他们个人创立的这样一些学术思想，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这个共同的特点就在于他们对自然、对人体生命有着深切的感悟和认识。这种感悟和认识，是他们用内求的方法真实地体悟到“天人合一”的真实性，进而以此来认识生命、认识自然、认识社会，并以尊重自然、效法自然规律的“法天则地”为方法论，以内求诸己、外应于世来认识完善自己，成就外王事业。其理论和学说的提出都涉及对“气”的修炼和体悟，都涉及中华气学的内容。

　　为什么说先秦诸子、中国古代的思想家及其学说都和气学有关系？气学说又是什么？我们从现代科学和中国古代科学对世界认识的对比角度来阐述。《易经·系辞上》中提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是古人在两千多年以前对世界的认识，也就是说我们的物质世界由两部分来构成，一个是形以上，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道”；一个是形以下，看得见、摸得着的所谓“器”。

　　现代科学认为，这个物质世界是由形态结构的物质来构成的，无论是从宇观的宇宙天体、日月星辰，还是微观的山川树木、动物植物、人体，以及我们现在用显微镜、放大镜才能看到的细胞、分子、原子、电子、基本粒子等等这样的微观世界，这些都属于我们肉眼看得见或者借助于仪器设备所能观察到的形态结构部分，这是现代科学对物质世界认识最重要的一部分，现代科学的构建正是建立在对形态结构认识基础之上的。近300年来，现代科学还发现了一样东西，就是“场性物质”。翻开现代科学的发展史，场的理论也不过是三百多年历史，从十七世纪经典场论的引力场、电磁场，到十九世纪的量子场论，再到现代科学孜孜以求探索的暗物质、暗能量等，这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非实体的客观存在。所以在对物质世界看法上，现代科学也认为它是由两个部分来构成的，一个部分是形态结构的实体，另一个是非实体的场。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古人对物质世界的认识和现代科学是多么的相近。在两千多年以前古人讲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其“形而下者”的“器”就相当于现代科学实体结构的部分，现代科学以实证主义构建的这样一个科学体系，一定要看得到、摸得到，一定要实证。现代科学正是靠实证和逻辑学建立起了现代科学的大厦。 然而，对于形而上之“道” 这种非实体的客观存在，现代科学还仅仅停留在引力场、电磁力场、量子力场等这样的层面。对非实体的客观存在，应该说现代科学知之甚少，但中国古代科学有一整套理论。（如图1）

　　为什么说现代科学知之甚少？这也是现代科学自己承认的，现代科学研究表明，在我们这个物质世界当中，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研究的只有整个物质世界的4%，这4%的部分就包括我们现在讲的质量，也包括我们现代科学所认识到的能量、场性物质，现代科学只研究到这一步。而对于96%的那一部分却知之甚少，由于不知道其实质及其规律，所以称作暗物质、暗能量。我们今天引以为傲的现代科学体系正是建立在这4%，以“形”为对象建立起来的实证科学体系，而另外96%的非实体物质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如果我们把质量作为第一个层面物质，把能量作为第二个层面物质，那96%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姑且叫做第三层面物质。第三层面物质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看得到它，但是从古人的认识当中，把这种无形无相的非实体存在称之为“气”，古人对它有许多描述：它遍布宇宙虚空、它虚豁无垠、它有层次性，也有兼容性、运动性。

　　如图2示，整个圆代表宇宙自然整体科学体系，那么现代科学体系只是处在4%那部分，而以“气论”为基石的，或者是以“气”为对象的整体才是整个科学体系的全部。因此可以说，当前的现代科学离整个物质世界的真理还相差很远。所以大科学家牛顿会说:“真理就像大海一样，但在我自己看来，我不过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小孩，不时发现比寻常更为光滑的一块卵石或比寻常更为美丽的一片贝壳，而对于展现在我面前的浩瀚的真理的海洋，却全然没有发现。”这不是他谦虚，而是他面对整个浩瀚的真理海洋，发出的由衷感慨。

气学说的基本定理

　　应该说物质世界中96%的这一部分，现代科学正在研究，或者将要研究的，它是当代科学前沿。这样一个领域，古人没有仪器设备，但是古人确确实实总结出了气学说的科学体系，这个科学体系我们可以归纳为六条定理。

　　第一，气是宇宙万物的原本。这一点与现代科学也是完全吻合的，物质世界是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这样一个演进过程。

　　第二，气充盈宇宙空间。“气”这种非实体物质普遍存在于整个宇宙空间，是现代科学在尽力探索却至今看不见摸不着的暗能量、暗物质。

　　第三，气是构成万物的要素之一。物质的构成除了有质量和能量以外，还有第三层面物质，即非实体客观存在，或者说“气”这样一种物质是构成万物的要素之一，任何的物质都是由有形的实体和周围的气所构成的。

　　第四，气是万物相互联系的中介。我们跟自然界的连接，物与物的连接，自然和人类的连接，是靠气作为中介。人的气和大自然的气是融合在一起的，这也是中医学中讲的天人合一的科学实质。中医所说的天人合一不是一个哲学范畴的观念，不是一个虚的观念，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客观现实，因为人的场性物质，人辐射出来的气一定是和自然的气融合在一起的。

　　第五，气的运动变化是万物运动变化的肇始，物质的运动首先是气的运动变化。

　　第六，神气相关，即我们人的意识和自然界的气是密切相关的。意识是人脑的产物，自然界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从无机物到有机物、到人，人的大脑产生了意识，意识也作为自然界的一物，与宇宙产生的最原始的非实体物质相关联，也即与最原始的“气”相关联，因而表现为“神（意识）气相关”。

描述气学说的参量与模型

　　基于气学说的这六条基本定理，古人进一步用阴阳、八卦、五行、干支理论等来描述、表征、把握宇宙物质世界。这些理论都贯穿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中国古代诸子百家的各家学说，基本上涉及了阴阳、八卦、五行、干支等。

　　要注意的是，以气论为基石的阴阳、八卦、五行、干支理论等，所描述的是整体科学的规律（如图2示96%部分）。现代很多人对阴阳、八卦、五行、干支等理论充满了怀疑，觉得与我们实体物质世界（4%的部分）格格不入，觉得它们是个“怪物”。但是如果我们视野更宽阔一些，在整体的科学当中，我们就能把古代的科学，如阴阳、八卦、五行、干支等很好用起来，用来构建理论，用来表征物质世界规律，用来指导我们认识自然、顺应自然、改造自然。

　　如阴阳，是用来表述整体物质世界气演化及运动状态的两个参量，阴阳八卦的演进是古人描述这个物质世界的一个模型，或者说是一个数学模型，它采用二进制来描述这个整体物质世界。现代科学的二进制学说始于十八世纪的德国数学家莱布尼兹，莱布尼兹是不是受中国阴阳学说的影响尚无定论，但可以肯定中国阴阳八卦当中的二进制早于德国的数学家两千多年。有了二进制以后，计算机信息时代的来临才使我们当今的科学进入了日新月异的新时期。阴阳八卦学说蕴含着二进制的这一科学思想，深刻地反应宇宙自然的规律。量子力学之父波尔将太极阴阳作为其学派的徽标，也显示了中国古代科学的魅力。

　　五行学说也是用来描述自然界气与气之间的联系的，它将自然客观存在分为五个子系统，其相关联性规律反映了不同子系统及其与整体之间的联系。而现代科学在二十世纪初才有了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一直到后来又有了协同论、耗散结构论、超循环论等。这些理论的出现使现代科学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我们古人在两千多年以前就有了“五行”的系统论、控制论和信息论的思想，其在中医学中的运用很好地解决了复杂的人体生命问题。

　　干支理论是古人用来描述自然之气的运动变化及其时空特征的数学模型，这一数学模型是运用了十进制和十二进制，而且这种十进制、十二进制有阴阳的区别，有阴干阳干、阴支阳支的区别，体现了对自然之气描述的多层次性和复杂性。运用干支理论表征自然之气运动变化及其时空特征，可以用来描述天文星象、纪年历法等。《黄帝内经》当中的五气经天图，就表征了自然界气机变化的时空特征，并且将这种时空变化与人体生命活动相关联，判断自然之气对人体生命的影响，蕴含了气象医学和时间医学的内涵，如经络子午流注、五运六气等。现代医学直到近几十年来才提出时间医学的概念，2017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就是颁发给美国三位科学家，以表彰他们发现控制昼夜节律的分子机制，即生物钟的分子机制。现代科学的这些发现都与中国古代科学不谋而合，现代科学越向前发展就越接近中国古代科学，值得我们深思。中国古代科学真的是瑰宝，我们应该好好地挖掘继承，创新发展。

　　上述的阴阳学说、八卦理论、五行学说、干支理论等，蕴含着二进制、十进制、十二进制、六十四进制等数学模型，可以用来描述自然之气的运动变化，揭示的是以气论为基石的气学科学体系，即包含96%非实体部分的整体科学。马克思说：“一种科学只有在成功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中医学、中国古代科学不是没有计算，只不过这种计算方式、公式描述和现代科学体系不一样，我们可以用阴阳、五行、干支、八卦等模型和公式来描述、表征和推演自然规律。现代科学研究的是以“形”为对象的实证科学体系（包括质量和能量的4%那部分），而中国古代科学研究的是以气论为基石的“气”学科学体系（包括第三层面非实体物质的96%那部分）。其实，严格地讲，气学说科学体系也包含现代科学4%的那部分，是对整体科学的描述。这个整体才是我们要面对、要揭示的物质世界。我们不由得感慨，面对浩瀚的宇宙真理，现代科学是多么渺小，目前研究的只有4%的部分，而中国古代科学用其智慧去把握气学说科学体系。在这个体现中，除了第一层面的质量和第二层面的能量，还有第三层面物质，这个第三层面的物质应该涉及了当代科学的前沿问题。

　　当代前沿科学问题大致有四个方面：一是宇宙的演化，二是意识的本质，三是物质的结构，四是生命的起源。如前所述，中国古代科学所阐述的气的基本定理，即气是宇宙万物的原本、气充盈宇宙空间、气为万物连接的中介、气化是万物运动变化的肇始、气与人的意识密切相关，从这几条定理可以看到，气学说涵盖了宇宙的演化、物质结构、生命的起源和意识的本质等当代前沿科学的问题。2018年美国《科学》杂志上公布了全世界最前沿的125个科学问题，其中关于生命科学的问题占46%，其次是宇宙和地球的问题，占16%，物质科学相关的问题占14%，认知科学问题占9%。可见当代科学所关注的问题与中国古代科学气学说有极高的吻合度。我们应当从古代科学中，从中医学中吸取营养、启发思路。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未来，中国在这方面一定会大有作为。所以我们说，中华文明是一个宝库，这个宝库当中的“宝”就是以气为研究对象的气学说科学体系。

气学说是中医学理论的核心

　　为什么说中医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中医学是从生命科学的角度入手来研究气、研究意识，它和中华传统文化宝库中的“宝贝”——气学说有着直接的联系。

　　科学家钱学森说：“研究人体科学意义重大，可能导致21世纪新的科学革命，也许是比20世纪初的量子力学、相对论更伟大的科学革命。” 探寻气的真谛、揭示气的本质，是揭示人体生命奥秘的重要途径，是洞悉中华文明本质的必经之路。

　　从中医学入手，去破解气的奥秘，进而探索人及自然的奥秘，这是我们当前发展中医药学的重点任务。我们应该有这样的豪情壮志，以气学说为引领，面向未来，面向世界，去做引领未来、引领世界的伟大工程。基于此，江西中医药大学气学说现代科学研究平台，致力于开展气学说理论及其现代科学研究，主要从四个方面对气学说进行探讨：一是理论创新研究，深入挖掘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结合当代前沿科学发展，提出宇宙物质结构三层面理论假说；二是基础实验研究，运用现代科学的方法和手段，研究探析气的实质；三是临床运用研究，将创新理论研究和基础实验研究的成果运用于实践当中；四是内证体察研究，运用内求法体察研究人体生命，开辟人们认识世界的新途径。

　　总之，我们完全有理由理直气壮地说：中医药学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气学说是中医药学的瑰宝。（章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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